想象的贸大法学院

江山

 

我竟站在这儿做毕业致辞了，这是先前没想到的。其实，每到毕业季的时候，朋友圈里充满了各式各样的致辞，我大多跳过不读。为什么呢？说不出来。只是多少有些隔膜。总觉得，毕业是个人的事情，自己要毕业了，或欣喜，或怅然，或选择拥抱理想，或想要拒绝意义，如何需要别人诉说呢？他者又如何能够诉说呢？

但毕业，确又难免滋生莫名的集体的思绪。面对时间的庞大力场，教室、图书馆、宿舍里的小世界即将瓦解。那些声音、那些样子、那些味道，将渐渐模糊；那些倒背如流的文本，那些偶然生发的梦想，那些深夜倾诉的伤痛，也将被忘却。

一切都在流动。当岁月的潮水褪去，还剩下些什么呢？我愿意，和大家一起去想象。

 

我致辞的题目，是“想象的贸大法学院”。

 

进入一所法学院，是从你对她的想象开始的

多年前的秋日清晨，阳光迎来充满希望的清瘦面孔，喷射着白烟的飞机划过求索楼后院上方的狭长的天空。

和大家一样

彼时的想象，是一场无知的游历

 

想象，民法慈母般的眼神

想象，经济法承诺的市场

想象，宪法许给你的那个国家

想象，国际法赋予世界的战争与和平

 

想象，律法的种子播撒在心田，判例如雨露滋润

想象，思想的大树在法学院生长，信仰的枝叶在天空相交

想象，有一天，法治的大厦拔地而起了，空气中没有暴力和偶然的痕迹

 

是的

想象的法学院，不是一个虚构的共同体，不是教授灌输学生知识的幻影，而是与法治文化变迁相关，根植于法律人深层意识的心理建构。

想象的贸大法学院，不只是千千万万法学院的一座，而是贸法人共通的认同与故乡的追寻……

 

离开一所法学院，是从她对你的想象开始的

几年后的夏日午后，坚固了几十年的求索楼，也烟消云散了。“窗外的天空蓝得让人觉得没有信仰的可怜。”

旅程结束了

此时的想象，不再是陌生的经验

 

想象，你“为权利而斗争”的身影

想象，你“保护竞争，而不是竞争者”的追问

想象，你独自面对利维坦，“感受到勇敢者的幸福”

想象，你斡旋于海洋的帝国、大陆的王权，“看到严厉、焦躁的真理”

 

想象，你淌过赫拉克利特的河流，生活中，法律之外的种种可能

想象，你穿过沉重的大山，“长途跋涉后的返璞归真”

想象，你的城邦的命运，和其中，自由的光亮

 

是的

当你想象法学院的时候，法学院也正想象着你。她理解你，像大地理解你；你的王国成熟了，与她的成熟在一起。

想象中的贸大法学院学子，不只是万万千千法律人的一名，也不只是贸大法学院的象征，而早已成为贸大法学院本身……

 

直到有一天，想象终究成了想念

在繁华都市的荒凉人海，恍然回首

曾经的法学院，成为阑珊处的灯火

 

斑驳着陈年的记忆

似触手可及的新梦

当你伸出手去，却又化作无数碎片纷飞

 

当初，有谁会想到

地铁的风，远离了芍药居，就吹得那么猛烈呢？

 

好在，法学院就在那里

“泛着古老的象牙的光”，目送她不再年轻的骑士走向远方

 

即便有一天

你爱的、爱你的师长，都已在时间深处悄然隐去

 

你的法学院，依旧孤独地伫立于命运

她与法典同在，与判例同在，并终将与时间同在……

 

于是，前行吧，法学院的孩子

当你望向法学院的时候，法学院也正望向你

 

而当你想念贸大法学院的时候

要知道，在大雨过后，万物静默的那个漫长的夏天

她早已开始了对你的想念……

 

谢谢大家，祝福大家！